《我不是潘金蓮》愛恨都是一個圓 劇透
我不是潘金蓮—恨一個人多深,愛一個人多深,都是一個圓。
「菩薩,這些貪贓枉法的人,都被您給懲罰了。我是不是潘金蓮的事,您還沒有說清楚,這才是這個案子的重點啊!」後來,李雪蓮什麼答案都沒得到,她恨了十多年的男人突然間消失了,她哭得無法自拔,即便她成了連市長縣長院長都在意的不得了的女人,圍繞在她身邊繞啊繞的人們卻都不暸解她到底要什麼,那還怎麼告狀清白呢?她恨了秦玉河這麼多年,恨的成了活著的動力,到底也是愛了他多深,然而轉啊轉啊人生,卻都成了一個沒有終點圓,只能學會放下。
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李雪蓮,原先和丈夫秦玉河商量好為了房子產權假離婚再復合,秦玉河卻愛上了別人,假離婚成了真離婚。憤怒的她原先只是為了重新「真」離婚,卻被說成是不守婦道的潘金蓮,為了糾正這一句話,她跑遍了上上下下的官員告狀,要恢復自己的清白。告狀的過程中,從下推託上、沒想到一件事情變成了另一件事情,接著又引生出第三件事情,十年的告狀生涯過去,她還是沒把這句話糾正過來,反而還被人加了稱號。前夫說她是潘金蓮,別人又說她是小白菜,可她認為自己是竇娥冤。飽嚐了官僚與世間的人情冷暖,她悟明白了另外一個道理,不想告狀了,卻又不被相信與暸解,搞得大家雞飛狗跳。每個人都在一推再推,弄巧成拙。
《我不是潘金蓮》是馮小剛導演受到札維立多藍的《親愛媽咪》使用了正方形比例拍攝電影,決定也來創意一下,使用了近乎全圓型畫框的畫面來創作。無巧不成話,這一部以官僚推託為主題的中國電影,使用一個圓型概念的景框表現,正好映合了電影整體的調性,電影裡頭的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與生存,一推再推、繞啊繞的解不開答案。像是中國式人物思考途徑,屈原說自己「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若在污濁的世界裡要生存,通常有兩種選擇,一是和聖人一樣不凝滯於物,能與世推移;二是積極揭露與奔走。一個極為普通的農村婦女選擇了後者,為了離婚一件小事情,卻放下了生活其他的一切,專注於澄清自己的苦衷,但這種苦又不是竇娥冤裡那番真正悲戚痛徹的絕對,反而是對自己可憐與不肯釋懷的固執。她努力只想讓別人都相信自己的故事,但她的本質不是事情到底是怎樣,而是得到暸解與肯定。
「不然我付出的一切,這麼多年來,我都幹了什麼?」十幾年的告狀過程,從長髮成了短髮,片頭李雪蓮懇求為她主持公道的法官王公道成了王院長,反而來求她不要再告狀了,否則上頭又怪罪下來丟了官。面對一早來訪的王院長,李雪蓮憤慨的問著這句話,她早已忘了自己當初問題的癥結,反正婚也不可能再離了,過去也恢復不來,早已沒道理再告狀下去。但她卻發現,若不告狀,好像生活裡面對愛與恨的一切都幻化成空,因為她如此憎恨拋下她的男人、她如此在意那些欺負她與推託她請託的男人們、她如此迷戀於這一種被圍繞等待被暸解的感覺,她害怕突然間自己失去了這麼多年來的自己,原先不告狀的她竟然又決定到北京告狀。
電影裡不斷的重複一而再、再而三的思考模式,小的官員們理不清事情的問題,大的官員命令與教條式的打量下頭的部下,試圖揭發官場樣貌。電影也不斷在小小的景框裡重複李雪蓮向前步行的置中畫面,人們一步一步向前移動,事情卻毫無真正的進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對錯價值判斷,綜合起來都是為了自身最堅持的事物,無論是官位、名聲、金錢或是生活,總和起來成了一場荒謬又諷刺的秋菊打官司。
事物積少成多,但又因為突然間的某個感觸一哄而散。前夫一句「你是潘金蓮。」讓李雪蓮賭氣生活在告狀之下、卻又在電影結尾前讓我們發現了一切荒誕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複雜化。一告再告,告狀的目的已經不是那理不清的離婚真相,到底在愛恨與生存的念頭是什麼?透過圓形的視角,刻意置中與玩味的鏡頭語言,讓我們眼中的人物顯得更靠近,壓縮的眾生萬象,圓型生活的邊邊角角碰撞,只有在規矩特別多的北京是「方的」,這裏的人們卻假裝圓融得多。整部電影試圖壓抑在這種圓型與圓融的推託延宕之下,形塑出一股「悶」著走不出圓型迷宮的世界。
然而,「告狀,就是離開親人,和仇人在一起。」 趙大頭親聲的勸雪蓮不要告狀了,到底報仇都是為了執著愛不了的人們,你要選擇和愛你與你愛的人在一起,還是選擇去恨一個不愛你的人?片尾的李雪蓮站在鏡頭前,回到了十年前的她,圓型的畫框裡她望著遠方,眼角滄桑意猶未盡。而今已成昨日,十年前的她與十年後的她,有什麼差別?
(本文經作者同意轉載刊登,作者:Sean,出處:作者F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