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工的人》其實爸爸都有放在心裡 劇透
很喜歡《做工的人》影集,知道出電影版聽完專訪導演鄭芬芬的podcast後,一直想進電影院支持這部,最後在影人場開演前半小時決定衝出家門。看完電影的第一個想法是:導演真的是一個很溫暖的人,用了詼諧幽默的方式貫穿整部電影,其中卻敘述了很多工人家庭會面臨到的問題與家庭之間的衝突和矛盾。心裡真的很想當面跟導演說一句:「謝謝您,謝謝您拍出了電影版,如果電視版是描述工人本身的心情和辛苦,那電影版就是身為工人子女對父親的告白,那說不出口的愛與道歉。」
我的父親就是一名工地的吊車師傅,電影中太多片段都讓我默默掉下眼淚,因為那真的是童年時期自己曾經歷過的心情,也應該是只有爸爸是工地工人的孩子才會明白的感受和矛盾。電影中花了很多篇幅在描述小傑跟父親之間的互動、面對同學不懂事的嘲笑時一個孩童的心境、選擇站在母親那邊跟著責怪爸爸和對爸爸的不諒解,這些我都看到默默在掉眼淚。
電視劇劇情著重在噗攏共(阿祈、昌哥、與阿全)三人的各種天馬行空、阿祈與阿欽兄弟間的情誼,電影版比較像是以小傑童年為視角去回憶父親與親叔叔、工地伯伯叔叔之間的記憶、跟同樣家庭艱辛的同儕之間那種惺惺相惜及互相體諒與照顧。從孩童時就必須懂事獨立的狀態,一個孩子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才會迫使他們必須強迫自己長大,把自己當成一個大人看待(儘管他們真的還只是個孩子)。弱勢家庭的問題透過電影讓更多人可以關注,並且融入了歡樂的元素讓氣氛不至於太沉重。
【被同學嘲笑的爸爸】
在電影中,透過妻子的分享,阿祈才得知小傑不希望自己去參加節目是因為自己下班時的狼狽(工作服髒、身上汗味重)等原因而讓小傑被班上同學嘲笑。想起自己小學時也經歷過類似的情況,當時因忘記帶課本而打電話回家請爸爸送來,爸爸來到學校時默默在窗外放了課本就離開,下課時我去拿課本被同學詢問:「剛剛那個怪人是妳的誰啊?他身上好髒好邋遢,看起來好怪。」當時四年級的我當下只感到非常羞愧,好像爸爸讓我很丟臉、爸爸為什麼不打扮一下再來?為什麼全身髒髒地穿著拖鞋就跑來?除了在心中責備爸爸之外,也矢口否認地說:「喔,那是我叔叔啦!」
現在回頭看會覺得當時非常不懂事,讓父親傷心,但對於霸凌嚴重與不懂事的國小階段,同儕間是真的會說出那樣的話,並且因為怕被嘲笑而否定了辛苦工作的家人,直到大學某天,我才跟父親坦白小學時他讓我很丟臉而我當時很討厭他這件事,抱著跟父親懺悔的心去說,但爸爸聽完卻只有笑笑說一句:「喔!妳都沒跟把拔說!妳早說啊!這種事不要悶心裡,沒事!」爸爸就跟阿祈一樣,凡事樂觀樂天,也不在意這樣子的事情,反而身為子女的我們卻會為了這件事愧疚很久很久。
【全身汗臭下班的時刻】
電影中,當阿祈與阿欽兩兄弟下班坐捷運卻面對女學生與女乘客的遠離,或許電影是拍的有點用力了,但事實上,這樣的情況不只發生在社會裡甚至是家裡。明明應該是光榮的汗水,辛苦曬太陽一整天為了家庭拚搏的父親一回到家卻因為濃重的汗味和全身的髒污被妻子孩子嫌棄又髒又臭趕快去洗澡!那下班回家後刻意閃避家人的動作,我的父親也有,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
電影中小傑默默躺在爸爸身邊的舉動特別暖心,也意味著小傑在那個時刻是打從心底真正尊重父親的職業與愛著父親的。而阿祈在捷運上攔住要衝出去的阿欽,示意弟弟不要管,不要現身,也是出於對小傑滿滿的父愛,明白自己的工作讓兒子難堪,與其這樣,不如不要出現,這是他能夠為兒子做的退讓。
【以小博大的賭性】
當然不能以偏概全,但真的很多工人都會有小賭怡情或簽樂透彩或像電影中想透過上節目直接賺走一台進口車的妄想,為什麼刻板印象中社會較底層的工人很多都有這種以小博大的賭性和心態?因為生活真的是太苦了……,尤其在二三十年前那個台灣社會,若是可以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在辦公室工作,誰願意曬太陽?若是會唸書去當工程師寫程式可以年薪百萬,誰願意去搬磚頭或做鐵工?但生活得過、妻小得養、家庭得顧,所以這些工人每天以勞力換取薪資還必須上繳給太太後,很希望能夠有一步登天的機會,各種癡心妄想與看似荒謬的行為就伴隨而來,若是可以優雅的賺錢,誰會想要像隻黃鼠狼一樣?
【阿嬤的鐵皮屋】
電影中很重要的一條支線是小傑與他朋友的友誼與令人心疼的鐵皮屋,經濟弱勢的家庭往往會成就早熟的孩子,不是他們不願意享受童年,而是現實環境逼得他們不得不長大,阿嬤的孫子會翹課去撿回收來賺錢,小傑也能夠明白朋友的辛苦,童言童語的對話訴說了想改變這個家的嚮往與夢想,孫子夢想幫阿嬤換一個好住的鐵皮屋,有些孩子則夢想帶爸媽出國去玩或長大買一輛車讓爸爸開,讓家中的物質條件更好是這些經濟弱勢孩子共同的夢想和努力的動力。
【不是不在乎,一怒卻令人害怕】
電影一開頭,小傑就被爸爸「撿角」,也不稱呼爸爸而稱全名,這些看似大逆不道的行為阿祈卻只是嘴巴嚷嚷要教訓臭小孩,並沒有真的動怒生氣,其實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因為對老婆和兒子的愛,讓他可以有限度的忍受這樣嚴重的詞彙侮辱,但當這些話語沒有收斂而一次次的變成日常的數落與不滿時,就會讓人的情緒在某個時刻爆發,我不是不在乎你對我的辱罵和不禮貌,我只是讓著你。
【肝苦人疼惜肝苦人】
當阿全被騙而沒有居所時,阿祈帶他去問昌哥能否借宿車上,昌嫂的熱心和照顧讓阿全紅了眼眶說不出話,端著那碗熱湯邊掉淚邊喝,那或許是父母早逝的他第一次被人當作家人一般的對待,當你我之間沒有血緣,卻因為對彼此的疼惜而更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善意與溫暖時,那份情誼更令人覺得感恩和想好好珍惜。
【爸爸才是蜘蛛人】
2011年,剛好是漫威電影剛起步的前幾年,鋼鐵人席捲了全球,對因為牆壁上的蜘蛛人和鋼鐵人而結緣的兩個孩子來說,他們心中的偶像無疑就是鋼鐵人和蜘蛛人,但當電影倒數時,小傑對朋友說出:「我不當蜘蛛人了,因為我覺得爸爸才是蜘蛛人!」這句話代表著父親在他心中就是他的英雄,爬牆上柱在鋼筋上辛苦工作的樣子就跟蜘蛛人一樣,努力幫朋友圓夢的父親就是自己的英雄。
不管是小傑顧慮的(爸爸的職業被同學笑)、還是小傑在乎的(幫朋友阿嬤蓋房子),其實阿祈都默默放在心裡,反而觀眾是透過叔叔阿欽騎車載著氣噗噗的小傑對話時,我們才慢慢知道阿欽一直都是最了解哥哥的人,這也呼應電視劇最後的結尾,為什麼阿欽最後會選擇這樣做。
電影是個歡笑與淚水參半的作品,很多令人會心一笑和爆笑的時刻,有些地方則是需要自己經歷過才更能懂得導演的溫柔與體貼,如果是看過影集喜歡的人,那我真的大推!看完的後遺症大概就是真的很想爸爸吧!想念那個辛苦的身軀、疲勞的狀態、還有明明總是很累了卻還是嬉皮笑臉面對著孩子的那個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