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速列車 – 車門阻隔的是活屍還是人性? 劇透
The only thing necessary of the triumph of evil is for good men to do nothing -- Edmund Burke
在這幾年,我一直有關注韓國電影,當時覺得韓國片的水準真的蠻高的,這部片子上映前就對這部片子有些興趣,但沒有意料到這部電影可以在台灣引起這麼多的迴響。但在看完後,也很佩服導演可以把一個簡單的故事拍的這麼流暢又富有感情,接下來我就來慢慢討論這部片子的優缺點和一些想法:
- 1. 活屍,又是活屍?
早期第一部影響力最大的活屍電影,是出現在喬治羅密歐的<活死人之夜>裡面,當時的活屍行動遲緩,對生還者最大的威脅只有咬到會變成活屍而已,漸漸的人們對於這種遲緩的活屍越來越不耐煩,取而代之的是有些電影的活屍開始有了智慧,或是行動變得快速,但所有的活屍電影,唯一保留下來的設定就是咬到會變成活屍。
在屍速列車裡面的活屍,其實遠比末日Z戰裡面的活屍行動緩慢,甚至沒有光線就只能聽聲音去辦識位置,還有被遮住視線就不會去追人等等的缺點。而列車裡面最多的就是一節又一節的車廂,那麼為什麼在這麼單純的環境下,這部片子裡的主角和配角們,死傷卻會這麼慘重呢?
甚至我們還可以想一個問題,為什麼<屍速列車>既不是活屍創始片,也不是第一部著重在人性的活屍片,當然動作性也不可能像<末日Z戰>或是<我是傳奇>這樣豐富刺激,那麼為什麼可以在這麼多類似的片子裡面殺出重圍,難道真的只是運氣好?
- 2. 平凡的人,不平凡的事件
這部片最大的特點(也是許多韓國片的特點),就是會聚焦在一群平凡人裡面,我們先來看看這部片子的主要角色,因為有些人名有些忘了,所以以下的人名都是取自於維基百科裡面。錫宇(男主角)是個基金經理人,女兒秀安只是個平凡的女孩,壯漢相華和臨盆的妻子成京也只是隨處可見的夫妻,剩下的高校棒球隊員和啦啦隊女孩,客運老闆,老姊妹,列車長…都是在你我的周遭可以見到的普通人,在這個事件裡面,他們不會找到關鍵的疫苗,找出解決活屍事件的方法,或是做出拯救大多數的人決定。
這跟上述幾部電影是差蠻多的,這部片子沒有太多的英雄主義,主角們沒辦法像特種部隊一樣拿著槍或和活屍肉搏,也不可能下令把飛彈射向某個爆發疫情的都市,能夠做的,也只有一個單純的想法:在這個事件裡,跟重視的人一起活下去。
這種角色的設定可以讓觀眾輕易的代入,畢竟我們離布萊德彼特扮演的特種部隊太遠,也很難想像自己是威爾史密斯,全世界找不到一個生還者。所以當裡面的主角們發生離別時,我們才會特別動容。這也是我認為這部電影為什麼會感動到這麼多人的緣故。
- 3. 疏離的關係,還有自私與不信任
這部片子除了探討在活屍災難裡面的人性,也著眼到許多社會上現象。像是災難一發生時,政府透過媒體不斷的宣導,災害只是示威遊行和一些暴動,完全不敢講真相是什麼,而列車上的人們只能透過網路上的影片和留言回應,去拼湊出整個真相。當男主角錫宇闖過數節車廂,人們對這些生還者不是抱持著喜悅的心情,而是抱持著恐懼的心理去看待這些人,害怕被傳染。這也導致了後半段的一切悲劇,如果不是因為客運老闆主導不讓錫宇一行人進來,壯漢相華不會被咬,姐姐有足夠的時間也許就可能逃進車廂,妹妹也不會開車廂讓活屍進來,客運老闆也不會躲在廁所裡,為了吸引活屍把啦啦隊女孩推去給活屍,當然列車長也不用下去救人..也許最後的結局就不會那麼哀傷了。
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出在於不信任的人際關係,並導致了自私自利的人際觀。政府因為怕人民恐慌,或是怕被究責,不敢跟人民說真相,讓很多人沒得知消息,也無法應對這次的災難,而社會上因為太過於追求功利主義,使得人與人之間都在只考慮自己和身邊的人,導演透過小女孩秀安的口裡,一直在問錫宇一個問題:為什麼爸爸這麼自私呢?但其實很有趣的是,這部片子裡面沒有一個真正的壞人,就連最自私的客戶老闆,也都是為了讓自身安全最大化,而去排擠或是去傷害他人,心中最掛念的也是他的老母親。而錫宇之所以會對其他人這麼冷酷,也只是因為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女兒,所以他操作基金時對散戶冷酷,是因為想要有好業績賺更多錢,來帶給他的女兒更多物質上的享受,在活屍在列車上蔓延時,他只猶豫了一下就決定關門阻擋相華跟他老婆進來,為的也是讓他自己和女兒更安全。但是為什麼錫宇後期的轉變,卻又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有血有淚的人呢?
在影片的一開始就告訴我們這個氛圍的答案了。當秀安關心流浪漢的時候,被客運老闆機會教育:如果你長大不好好讀書,就會變成跟他一樣。這句話除了歧視意味外,也帶著另外一個意思:不要去關心那些跟你沒利益關係的人/失敗者。我們可以看到,整部片子跟氛圍皆是如此,發生事情時,除了少部分的成人外,大多數的成人都是選擇漠視或是只顧自己,反而是年輕一輩的人,還沒被社會化的人,才保留純真和善良的一面。所以秀安會問他爸爸為什麼不帶大家一起走向太田站南口,而勇國在面對昔日高校夥伴也不忍心用球棒揮打,面對活屍化的珍熙也不忍心拋下他逃走。因為在功利主義的社會薰陶下,許多的成人被灌輸的觀念就是不要去理跟自己沒利益的人事物,只要想著賺錢和往上爬,跟有權利的人來往打好關係,如果去理會那些跟自己沒關係的人或失敗者,只會拖累自己。
以錫宇來說,他是一個成功的社會人,但也是功利主義的信奉者,所以他認為只要打拼賺更多的錢,更高的地位,就可以帶給女兒更好的生活。所以他可以送女兒Wii,卻忽略了女兒最想要的不是遊戲機,而是父親的陪伴。但他也是真心的愛自己女兒的。但是在這社會上,充斥著太多希望兒女好的父母,從小一直花錢栽培小孩補習念書,長大之後逼迫他們去選有前途但是沒興趣的科目,他們希望小孩有好的未來,卻從來沒有問自己小孩這是不是他想要的。我們在劇中可以像相華一樣體會錫宇的苦心,只是在錯誤的愛上面,換的是越來越疏離的父女關係,如果沒有這次的災難,也許秀安一輩子都不會發現隱藏在錫宇冷酷的外表下,其實是富有父愛的好爸爸,甚至她還會發現爸爸也是個會關心他人的人,只是被這個功利社會而被迫隱藏起來而已。
- 4. 列車、車廂、車門與被感染的人們
以列車為題材,也是我認為<屍速列車>這部電影可以成功的另外一個要素。我一直都認為,如果一部電影可以聚焦在越簡單的場景,又能說好一個故事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屍速列車>這部片子大部分的場景都在列車上,而且活屍又不會主動開門,要讓故事能夠順利發展是挺不容易的。而且這部片子最有趣的是,阻擋車門的是人類,而會開啟車門的也是人類。車門代表什麼?而活屍又代表什麼呢?
上一部我印象很深刻,以列車當題材的是奉俊昊的<末日列車>,跟這部片子很有趣的不同點是,<末日列車>這部片子是用不同的車廂,去阻隔貧民與富有階層的人,而且是一部沒有終點,不斷行駛的列車。
而<屍速列車>裡面的列車,一開始車廂都是開放的,而終點也很明確,就是釜山。直到活屍開始蔓延時,車廂才一個一個被佔據,而活著的人發現車門可以阻擋活屍,才可以把所處的車廂周圍上鎖。
而很有趣的事情是,活屍一開始也是正常人,是被活屍咬到才會被傳染到。如果我們換個想法來看,如果列車在還沒發車前,代表人類文明的一開始,當時的人並沒有階級,或是宗教,也不會因為彼此的利益而產生戰爭。但等到文明越來越發展,開始產生了階級的對立,宗教的不同,還有利益的糾葛。因為這些種種原因,導致了戰爭,並激化了貧窮,所以產生了難民和恐怖份子。
如果把活屍看成是難民和恐怖份子,把車廂看成是國與國之間的分界,我們就可以發現活屍的入侵就是在比喻這些難民試圖湧入鄰近的國家,而這些發展較好的國家,為了怕這些難民的入侵,拖累了他們的經濟或影響他們的生活方式,而拼命的阻擋他們的入侵,甚至連從戰亂地區過來的人(像是片中錫宇一群人從有活屍的車廂走過來)。都會被劃上等號。我印象很深刻的一段,就是客運老闆是號召旁邊的人用領帶去阻擋車門,領帶是文明的象徵,就暗喻這些人是用文明的方式去歧視和阻擋那些較落後地區的人民。甚至阻擋的標準,也只是因為你是從戰亂地區過來的人,所以不希望你過來。這其實跟現在頻傳的難民與收容問題,不是很雷同嗎?
- 5. 為什麼存活下來的是孕婦和女孩
如果把活屍災難,看做是飢荒,難民和戰亂。那我們就可以知道,為什麼這部片子裡面找不到活屍疫苗,因為就連現實生活中,都沒有一個方法可以消除這些事物。因為大多數的社會化的大人,都是利己主義者,而利己主義者是不會去關心跟他利益無關的他人,那這個困境要如何改變呢?
我一直很喜歡一部叫做<Red>的漫畫,其中這部漫畫提到一個觀點,很多我們這一代所累積的仇恨,是無法在我們這一代改變的,只有下一代的人們,沒有上一代的包袱,才有可能改變這一切。
我也很喜歡一句話,邪惡之所以橫行,是因為好人袖手旁觀。如果把飢荒,難民和戰亂看作是邪惡的事物,在這部片子裡,我認為導演會安排孕婦和秀安活著,也許是因為相信著,只有會主動關心他人的秀安還沒有出生的瑞妍,才有可能保持純真的心,在長大後成為一個好人,不像許多大人是在旁邊袖手旁邊,而是親身的去消除這些邪惡。雖然許多人認為這結局過於浪漫,但是現實已經如此殘酷,也許我們還是需要些慰藉,去相信著這個世界仍然有人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