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負反手拍》跨時代的性別之戰 劇透
以一位網球迷跟會打網球的人來說,也就是在下,本片絕對是失敗作品,可能會以「缺乏賽事的刺激」來批評本片,但如將本片視為一部傳記電影,絕對不會是區區幾言就可以品論的。本片前半段敘述Billie Jean King的愛情、倫理與工作三方面的價值觀,後半段才進入網球場上的性別之戰,與Bobby Riggs的對戰,所以Steve Carell戲份其實只有一半。前者屬於自我內心奮鬥的戰爭,與女性選手間的價值觀衝突,這點在Billie Jean King(代表新興開放獨立系)與Margaret Court(代表傳統良家婦女系)兩者的身上可看出差異,後者則是跟沙文主義男性的全面戰爭,並替女性網球運動員吹響第一聲宏亮有力的號角。
我是個費納(Federer & Nadal)網球世代的青年人,約從2000年開始,頂多上溯山普拉斯與阿格西世代,在女網方面,也是千禧年左右,威廉絲姊妹、莎娃崛起,再到現今Muguruza、Halep、伍妹等好手爭鋒的群英時代,而甫退休的瑞士公主辛吉絲是跨越兩世代的老將,也曾來台灣以退休選手的身分跟葛拉芙進行過表演賽,當時我在2012年的台北小巨蛋現場,而我只是位剛打網球的小球迷。
老實說,Billie Jean King是個聲名遠播的女性傳奇,現在網球比賽轉播台上仍會看見她穿著鮮豔洋裝的身影,坐在傳奇包廂中觀賞比賽,不去了解一下,可能真只是認為她是位優秀的網球手,得過幾次幾次大滿貫跟獎牌,卻沒有去思索她對女性網球運動的貢獻有多大。如今網球已非用小拍面的木拍打球,而是大拍面的碳纖維輕量球拍,球員的體態與比賽方式更為壯碩與激烈,衣質材料也為了適應比賽速度而改造成人工纖維。現代網球比賽注重力量速度的展現更甚於技巧上的多變與協調,網球世代轉變也是如電影素材轉變一樣巨大且快速,卻還有一件事是殘酷的,兩性在賽世上的獎金差異仍然存在。
男女性差別、單雙打差別、大滿貫與巡迴賽差別、級別差別等,都是環境的現實,理由絕對是在商業市場與品牌組織經營。網球運動的貧富差距因為頂尖選手的風采而被掩蓋忽略,看著費德勒的吸金程度,雖令人忌妒,但也只有頂尖選手才有能力回饋社會,創設學校、基金會、募款活動以集資幫助、鼓勵孩子,這是不可泯滅的貢獻,也是過去網壇不可見的,受益於網球賽事獎金愈來愈高,頂尖選手選擇回饋的機率也隨之變大。
男女網之別來自於生物構造,不然網球運動規則上並無偏重任何一方,球、球場、球網高度都一樣,球拍、球衣、球鞋也應球員個人而設計,連裁判都是公平的,人的眼睛都一樣,判別出界球的能力相同,裁判更不該有強烈的男女之別,所以男性大滿貫決賽絕對可以由女性裁判執法;然而,鑒於生物構造之別,才會有「男性體諒女性」、「女性比男性脆弱」概念上的謬誤,而這個錯誤長久深植於人類社會之中,才會造成男女不平等之狀態。
觀眾關注男網更勝女網,即便在下是男性,對女網的關注與興趣仍然有限,不得不承認,男性的賀爾蒙、腎上腺素與力量網球呈現正比關係,觀賞娛樂性的確大於女性,在觀眾看球的娛樂需求上,男性在這方面占了絕大的上風;而女性往往被莞爾調侃淪為「(男性)視覺上、聽覺上的饗宴」,因為網球比賽需要大量、長時間的專注度與耐心。
事實上,看表演藝術(電影、戲劇、歌劇)跟看網球比賽的行為是雷同的,尤其是現場看球,沒有了電視上刻意的剪接、重播回放,看網球比賽等於看一場不可回溯的電影或舞台劇,擁有真實時間與運動的兩種影像特性,網球運動的觀眾席設置也接近劇院觀眾席的設置。網球場就是選手們發揮球技的舞台,男女網應該獲得同等的對待是毋庸置疑的,因為他們都是努力練球為職業生涯而奮鬥,花了人生前半段在球場、訓練中心度過,這對女性尤其是更大的挑戰,能生子後再重回球場的WTA選手如Kim Clijsters、Victoria Azarenka以及未來將復出球場的小威廉斯,都是近代才比較可能發生的事,當然,本片中的Margaret Court也是少數之一。
顧名思義,本片著重在男女性別之爭,但相較於此,我認為,傳統與新勢力之爭,也許會是更好的討論主題,不僅只是網球職業上的男女不平等,而擴大到一個新世代的崛起。在後越戰時期,美國絕對是最需要振奮人心的活動,各領域的新浪潮企圖改造傳統,我認為本片反映了那個時代最重要的反動力量。
就以網球這項運動來看,本片可以看出球衣穿著上,開始有了個人印記,多樣的色彩,不管是設計師的,或是球員的名字,如今看來稀鬆平常的事,在那時可是昂貴的大事,球鞋絕對不會只是麂皮帆布鞋,也是今日頗流行的休閒鞋;球員薪資的轉變經過通膨後,價錢當然提高,但現今獎金提高的速度,品牌的昂貴販賣,一兩年內便會出現轉變,導致近十年內的獎金可能會是過去二十幾年來的總和;WTA已成為新的獨立協會,當時卻只是數十人的小團體,現在職業女網的代名詞便是WTA,職業男網則是ATP;注重賽場上的男女平權議題不容忽視,隨著女性自主權的解放,WTA的成立象徵性地打破傳統,不再是男性之附庸,而女性當然不是只會打高吊球(lob)(網球迷俗稱月亮球),她們也會扣殺(smash)。
本片的開場,模糊的動態影像,Emma Stone左右跑動擊球,最後以一個扣殺作結,將故事梗概說明的一清二楚,女選手的選擇,在來往的奔波中用辛勤的汗水耕種出美好的果實。Billie Jean King的同志身分,在本片作為故事主軸,從一位性向確立的異性戀過渡到性向模糊,再確立同性戀者的身分而出櫃,這亦是70年代同志運動的證明,對比Margaret Court角色的封閉與像貞節牌坊刻在額頭上的拘泥,誰不愛King?
Emma Stone的甜美、開朗、內斂的演技不在話下,事實上,她的揮拍、發球、切球動作如此漂亮是更驚豔我這個影迷的地方;Steve Carell的角色本質就是作秀,對他來說:「滑稽,不難」,愈誇張愈能彰顯Steve Carell的表演本色。看大螢幕的網球比賽,過癮,只可惜份量少了太多,剪接稍顯不到位,球員的激情就少了那幾秒。如果不是福斯做的,本片重現的復古氛圍可能只是那輛車跟那些看起來像當時樣式的衣服,然而片中的服裝、場地、特效、觀眾、汽車、道具、球拍等無一不到位,透過底片,透過明亮、高飽和的色彩,呈現衣服的細緻棉製質感才算符合規格,再配上好萊塢一線演員,本片才得以成立。
其實,透過這場性別之戰來反思:它是不是場秀?為了利益嗎?為了男女性各自的尊嚴嗎?為了證明女性可以比贏男性嗎?那時代底下產物的影響力之大,卻也可以看出當今社會沒有太多進步,所以本片的附加價值非同小可。